在北京休整了几天,处理了一些事情后,五月十一日约上龙微微,两人两车开始了东北之行。
想走,不分天气,啥天儿都走。雨天不便上高速,我们便从潮白河大堤走顺义、密云、古北口,进入河北滦平,在巴克什营用过午饭后,向承德进发。这国道一开始还算好走,但中途修路就遭了罪。坑坑洼洼的临时路,既耗时又费车,硬着头皮向前挪,好在还算幸运没有堵车,到承德时天已黑了。望望周围的高楼与楼后面的群山,没找出画意来,便穿城而过在凌源歇了脚。
早上起来望望窗外树木也绿了,小雨淋漓,万物在复苏着。想那江南已是花开万丛,绿垒翠叠的景象,而这里万物才刚刚苏醒,深感上千公里两重天地的奇妙。早饭后,不顾道路湿滑径直上了高速。经朝阳、阜新、彰武到了四平。因要去吉林东丰接二弟树江一起去哈尔滨看母亲,便岔路奔了辽源。
到东丰接了弟弟,加好油,再上去长春的高速时,已是夜色朦胧了。大约晚上十一点多到了哈尔滨,三弟树林开车到市区迎上我们,便去了香坊弟弟家。
凌源某宾馆的窗外,树已绿吉林东丰农村景色(年摄)我家弟兄住得很分散。妹妹凤荣在讷河老家,二弟在吉林,三弟则在哈尔滨,弟兄四人各住一方。母亲现住小弟树林家,为了看母亲,我们特绕道哈尔滨,龙微微也想在哈尔滨找找感觉,画上两张。
龙微微在哈尔滨和妈妈在松花江边第二天,我们一起去斯大林公园看了一圈,又去中央大街走了走。昔日引以为豪的俄式建筑,今天已快被林立的高楼大厦淹没了。缺少了记忆中那异域风情的画意。除了街边成排的画家给游人画肖像的阵势还带有一些艺术情调以外,全都浸染在一派商业的色彩中。浓浓的旅游味儿,赚钱味儿很是“呛人”让人一刻也不想停留。
人像潮水一样地涌向中央大街哈尔滨中央大街上的街头画像热闹的中央大街又住了一宿,我们便北上朝讷河老家去了。
在香坊的成高子上绕城高速,走肇东、大庆、齐齐哈尔,三四百公里的路走了一天,晚上到了老家讷河,住在了老莱。
故乡依旧。雨天过后,早上还很凉,街上星星落落的几个人,都不认识。我买了些纸、酒、水果等去青山咀子给爷爷、奶奶、还有爸爸上坟。
老莱早晨的街道,街上没有几个人青山咀子,爷爷奶奶和爸爸长眠于这里,红圈处便是爷爷奶奶的墓,爸爸的墓在山上。(年摄)
爷爷年生于辽宁,年轻时是裁缝手艺人,后来眼睛花了改行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年,东北光复后,便由辽宁的盘山来北大荒寻出路,先以放猪为生。三年后回辽宁把全家接至黑龙江讷河。至此,一家五口人便在讷河县二克浅的庆祥村住了下来。
爷爷靠在县城上些麻花,自己沾些糖葫芦,挑担走街串户,沿街叫卖赚点钱,供三个儿子读书。我父亲排行最小,来讷河时只有十一岁。现如今,我爷爷从辽宁带来的一家五口人都已相继离开了人世。爸爸年患脑溢血去世,便与爷爷奶奶长眠于青山咀子。今清明刚过,我们都不在老家住,因此回来一次必定要先祭奠一番。
路很难走,原来的国防路现在叫国道。前些年,国家投资改造,机会被内蒙的莫旗争了去,修到了嫩江西岸去了,再加上有了收费的高速路,这条路便越发地不如从前了。我十六七岁时在矿山做工,冬天冒着严寒起早贪晚地上班便经常走这条路,因此对这条路情感深深。今天见如此破烂不免有些感慨。
山上的柞树(土语:“玻璃轰子”)已开始发芽、长叶。这树种是“吊死叶”的特性,只有春天长新叶时,上一年的老叶才会被剥离下来。因此,大冬天里颜色也红彤彤的,阳光下与灰白色的火烧杨和白桦树一起辉映成画。
一棵上百年的丑李子树倒在了山上。尽管树上开满了白色的小花,但在虫子的啃食下,再没办法支撑自己硕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永远地离我们而去。把我十几岁起就曾映入眼帘的印象永远地塞进了记忆里。
青山咀子泉水边上百年的丑李子树倒下了(李帅林摄)
祭奠后,坟上添些新土。山高路远,再来上坟又不知要哪年。
此时天光大亮。回到镇上,约上我的老师李帅林,我们三人一起去晨光二队北的养猪场(原晨光敬老院)那儿有我家乡最后的一片白桦林。春天里当皑皑白雪消融后,只有冰泉嵌在桦林的下面,冰清玉洁般地清爽感觉异常诱人。是我们最喜欢去、喜欢画的地方。黑土地,土质较软,一着雨水,特别黏,车轮子很容易被陷住。
龙微微老家是四川,在山东上中学,后入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毕业后,一直在南方和青岛发展,零七年来宋庄。虽到过东北,但见这黑土地,还是第一次,格外觉得新鲜。那土遇湿便越发地黑,黝黑中感觉都能挤出油来。再加草木刚刚萌发,黑中间绿,一派生机。
白桦树下白上紫,白在冰泉的映衬下便越发的白。紫色的树梢插入天空,湛蓝中拼嵌着橙紫色的线条,上下呼应,超脱感极其强烈。非身临其境,光凭语言,真是难以形容其中的美妙。一切都是那样地生机勃勃……冒着小雨,背起画箱,朝着景的深处走去的他,一定会以从未有过的新鲜感觉去完成他的抒情式的绘画。
草木刚刚萌发,黑中间绿,一派生机我在车内画了一会儿(《故乡的黑土地》)。铺了一遍底的功夫,龙微微便余兴未消地回来了。雨下得大了,没办法再画下去,但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也完整地画了一幅(《春天》),真是名符其实的快枪手。李叔没画,陪我们到处转转,并给龙微微和东北黑土地的美景之间充当了翻译。
《故乡的黑土地》
布面油画46*41cm
-21-
《春天》龙微微作品《介绍》——李叔在龙微微和黑土地的美景之间充当了翻译
这次回来先见了李叔(李帅林,我的写生启蒙师兼画友),老了许多,但说起画画来,精神头儿十足。这些年虽动笔很少,却仍经常在家乡周围做短途旅行。边体验边拍片,忙个不停,会一些简单的电脑软件,拍来的照片稍微调整,要用画来表达的东西通过照片也能抒发出来。还常常让师妹雪生通过邮箱发来与我交流。今虽已六十有四,艺术创作之心未老。还有我的另一位老师,丛秀峰师父,年纪与我父亲同龄,今已七十多岁。我父亲生前与师父也很投缘。师父住在我原来工作的陶瓷厂(我为该厂贡献了美好的青春时光)家属区。
师父的身体健康已大不如前,据他老人家自己说,最近一年腰背酸痛,苦不堪言。我十六七岁就跟在师父身边学习写美术字,画宣传画等。师父的“藏书”很多,有几本习画工具书,是当时几个学画青年的至宝,都从中受益过。像前苏联的契斯恰科夫的《素描教学》;莫斯科中等学院的《素描自学教材》和李剑晨的《怎样画水彩画》等等,是我自学绘画的入门书籍,为我的绘画之初做了启蒙。那书中的先验之见,至今仍勤于乐道。
现如今见老人家年事已高,且生活并不富裕。师母早已离世,家中生活尚需操持,辛苦多多。见了这些心中很不是滋味儿……想人的一生无论怎样拼搏,也难脱窘境,命运好像在生命之初就已成定局,很难改变。
七十年代的丛秀峰师父一九八零年同李叔在泰来看《同乡画展》十九岁时,在老莱陶瓷厂当通信员一九九二年与两位老师在秦皇岛我的亲戚朋友中,通过个人努力而富裕的人很少。包括我在内,大多数的生活还不如三十年前那样吃穿无忧。现在说起这社会上,富的可有上亿,豪宅名车应有尽有,再看我身边的亲戚朋友,刚过温饱线的占多数,真正生活经济充裕的寥寥。像我前文在讷河碑林建设中提及过的刘庆富老师,七十多岁,自己的一个破烂低矮的平房已没法住,现租住在一栋楼房的一间屋内,为社会工作尽心竭力一辈子,至今连自己一个安稳温暖的“窝”都没有……生活至此,我实在难解其因。
见下着的雨没有停的意思,我们就决定去讷河看刘庆富老师,再一起去莫旗转转。刘老师是我家乡画界的长者,哈师大的老牌儿艺术生。如今在考古行里退休,生活简朴,为人耿直,热心一片。一生以画以艺为乐,现在又迷上了集石,是家乡藏石协会的骨干。
我们一行四人一起去内蒙古的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简称莫旗。我儿时的故乡二克浅与莫旗的尼尔基镇只一江之隔,我们都叫它“部西”。虽然如今草木易秋多载,山头树木也因修建尼尔基水库而面目全非,但记忆中的故乡犹在,旧情不舍。待来日闲暇我会根据至今仍历历在目的记忆,把它一一画出。
二克浅江套子,四十多年前,这里的山丁子、丑李子、山里红树茂密生长,如今一棵也没了,连树根都刨了去,做了烧柴。
飘逝的岁月(李帅林摄)大约一小时的路程便跨过新修的江桥,穿过尼尔基镇到了查哈阳。这儿的风景远近有名,也是引嫩渠首,树木河流交错纵横,景色绮丽。我们在此拍片游览后,又去了西博荣。
西博荣是达斡尔人祖辈聚居的地方,象征部落辉煌的大榆树盘根错节合抱不交。至今仍被族人奉若神灵。达斡尔是个古老的民族,族人性情豪迈,不驯教化。记得儿时我家的房子就是达斡尔人所盖。“五檩五楸”的房梁(檩子都是双的),柱角二尺远一个,筏子砌墙,既暖和又结实。房后便是讷河经二克浅与莫旗相通的县道。
那道上经常是吱吱呀呀地大轱辘车的声音。牛拉的大轱辘车有时是三五一串行进(见《故乡二克浅》-11-62)车上看不见人影儿——都喝得酩酊大醉躺在车上大睡。那牛径直会把主人从几十里外拉回家,简直就是“无人驾驶”。
上小学时班上有几个同学就是达斡尔族的。记得其中一个学生的爸爸叫“赫拉宝”,在一次喝醉后,于大轱辘车上边走边睡,认道的牛把他拉到家时,双腿已被冻硬,没了知觉,溃烂后无法医治截了肢。就是喝成这样,仍然是车栏杆上挂着酒葫芦,在讷河至莫旗的“线道”上吱吱呀呀地走着、喝着、睡着。今日想来这种境界也无可指责,能享此样一生也倒落得个自在悠哉。
《故乡二克浅》
纸面油彩17.8*32.5cm
.9.29
被达斡尔族人奉作神灵的老榆树榆树庇护下的人家(李帅林摄)《想家的时候》(李帅林摄)
我们来到河边。雨后,一抹夕阳掠过,为房屋、柴垛、柳树丛披上了一层金*。牛羊悠闲地游逛,到处呈现着一派祥和。
这是拍摄于二零零八年的照片,尼尔基水库的水已蓄至几十米的高程。这下面淹没着两个村子,大克浅(原语“达拉克浅”)和脱拉苏(沿江村),都是临江而居的村寨。每到春天周围开满山丁子、丑李子和山里红花,景色迷人。其中的达拉克浅就是嫩江东岸,居住达斡尔人最多的村子。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这还住着我的达族同学。
刘老师是考古的行家里手,出门时考古铲呀、锥呀不离身。据他说,这嫩江流域在旧石器时代就有人居住,偶尔尚可在原始土层中发现旧石器呢......这些听来让人倍觉新奇。这样边远的土地那么早地就生活着人类的先祖,感叹人类在这个星球上走过了怎样长的一段路,人类能延续至今确属不易。
二克浅敖包山上发现的玛瑙石器考古课我们拍片、游玩直到红轮西坠,才折返讷河回到老莱。准备明天再去莫旗探访石门。龙微微还惦记那片黑土地白桦林,第二天,一个人又去了晨光画了两张。我和李叔、刘老师在莫旗的石门看了一天,果然“石门”很奇特:于山上的石壁上,仿佛开出个门来,说不定得道神仙真可以进出于此呢。
查看“石门”的刘庆富老师(李帅林摄)
在石门回来的路上,走莫旗的国道,不留神,被拍了照,罚款扣分,一项没少。家乡的交警不是善茬,探头、监控多多,后来得知仅超速一点点就被“执”了“法”。
在老家共住了三宿,和老友聚了聚,想着额尔古纳河,就心里长草,便准备动身。
与张杰、王占文两位哥哥相聚在老莱李叔也和我们一起去,我们很高兴有李叔同行。想当年在老家,方圆几百里的写生画画,都是和李叔在一起。他为人耿直有啥说啥,不藏不掖,且艺术修养很高,对画儿有自己独到的见地,对画画和自然有着极强的热情。
我们绕过尼尔基镇向大杨树加格达奇的方向驶去。
龙微微这次来东北的理由是年初时去了广西桂林,画了两月,没得机会画这北方初春那带有草木未萌感觉的景象,便想和我一起去东北追逐早春的景色。没想到的是,跑得没有春风快,连这老家的草木都发了芽,皆由枯返绿,遂期盼这大兴安岭因气候冷些,会有“洪荒”。
奎勒河附近的景色国道很好走,收费也不算多。一路景色好看,牛羊渐渐多了起来,成群成片。我们不时地下车拍照,走走停停。不觉到了加格达奇。再往根河方向就是省道了,还算好走,晚上住在了阿里河——鄂伦春自治旗,大兴安岭的腹地。
早晨的阿里河阿里河建设中的街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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